莫里科内音乐会

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直到自己真正坐到位于都柏林利菲河畔北岸出海口的 3Arena 的自己的座位上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天是真正地来临了。曾经在知乎上面看到有人提到,莫里科内先生经常因为身体原因大面积取消或者推迟音乐会,所以主办整个《埃尼欧·莫里科内六十年音乐生涯巡回演出》的组织其实承担着非常大的风险。事实上,在结束这次都柏林的演出之后,整个团队都会有二十多天的修整,直到十月十四日至十八日的三场在波兰、捷克以及匈牙利的演出;然后,整个演出将会在十二月二日于意大利米兰演出后结束。

在上周二收到邮寄来的门票之后就一直等着周六的来临,我还在去音乐会之前去了我喜欢的一家意大利餐厅饱餐了一顿培根蛋酱意大利面、小酌了两杯来自意大利的巴罗洛红酒后才启程前往 3Arena, 这儿也是全爱尔兰最大的室内演出场地,原本由移动服务提供商 O₂冠名,叫做 The O₂, 在 2014 年的时候因为另外一家移动服务提供商 3 收购了 O₂在爱尔兰的所有业务,所以这儿改成了现在的名字。我去年欣赏的汉斯·季默的音乐会也在这里举办,但相比上次,我这次挑选了购票时离舞台最近的 21 排,获得了比上次宽广得多的视野。但也是因为之前的许多事务尚未得到解决,如果我更早买票,会有更好的位置欣赏这场音乐会。在音乐会之后我也告诉自己,待下次汉斯·季默来到都柏林时,我会比去年那次选择一个更好的位置。

在前往 3Arena 的电车上我还没有意识到这被挤的水泄不通的电车上大多都是去观看音乐会的人群,直到临近终点站的时候,仍然熙熙攘攘的人群才提醒了我。先前我的朋友还告诉我可能并不会有很多人来,事实恰恰相反,整个观众席基本上坐满了,除了我后排的一些座位仍然空着。我猜测售票是按座位区来的,而我这个区恰恰是最后发售的,所以只有这儿还有一些空座位。和上次汉斯·季默的音乐会不同的是,这次观众的年龄层更加偏老年,我看到不少头发花白的老人盛装出席,这让穿着牛仔裤、皮靴、休闲衬衣和 Barbour 冬季风衣的我略微有点自卑。我右手边的一位老人一直在给我念叨“这是一次一生只有一次的体验”,而左手边的父亲旁的十几岁的女儿却在后半场打起了瞌睡,趴在了父亲身上。诚然,如果不是对电影和电影音乐同时非常了解的人,可能很难把莫里科内先生和在六七十年代风靡欧美的镖客三部曲和美国三部曲联想到一起。即使是观众中的年轻人群体,可能更加熟悉的是昆汀·塔伦蒂诺在他近年导演的电影中对莫里科内早年为意大利式西部片 (Spaghetti Western) 作的曲的再次发掘与演绎。莫里科内首次专门为塔伦蒂诺的电影作曲其实是 2015 年的《八恶人 (The Hateful Eight)》,这既是时隔 40 年后莫里科内首次为西部片作曲,也是让他首次荣膺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奖的作品。

莫里科内这次是与捷克国家交响乐团合作演出,但是在合唱团部分,却是和来自比利时的 Fine Fleur 合唱团以及都柏林本地的都柏林大学学生合唱团合作,这一点与之前提到的汉斯·季默的音乐会类似。

音乐会以《铁面无私 (The Untouchables)》开场,这其实令我颇感意外。一是这部作品并未写在节目单上,二是我对这部作品非常熟悉——坦白地说,我对他的很多作品并不熟悉,毕竟他在他的六十年音乐生涯中,为约五百部电影创作了音乐;何况,如果发现了钟意却没有了解的作品岂不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后来我才发现,在对整个巡演进行介绍的册子里,夹了一张更新后的节目单。我先前只发现了原版节目单,这也就解释了我在当时惊讶的表情了。

接下来的是基本作为保留曲目的来自《美国往事 (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中的 Deborah’s Theme. 毕竟我才在不到两个月前看了这部作品,电影中的故事引发的感触在这儿涌出,还好最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后来有很长一部分都留给了塞吉欧·莱翁内的作品。除了《西部往事 (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配乐中耳熟能详的口琴、《黄金三镖客 (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主题曲中象征性的几声如同郊狼般的吼叫外和片尾的乐曲 The Ecstasy of Gold 中由与莫里科内长期合作的女高音苏珊娜·里嘉齐 (Susanna Rigacci) 演绎的片段外,我发现两个三部曲共六部电影,最早期的《荒野大镖客 (A Fistful of Dollars)》和《黄昏双镖客 (For a Few Dollars More)》却从来没有由莫里科内先生重新演绎过,这让我稍稍感到一丝遗憾,我一直认为这两部作品作为后来第三部成功的铺垫,有着不俗的表现。

在原版节目单中有两首来自《八恶人》的乐曲被缩减到只有主题曲,这对我来说又是另外一个遗憾。但有趣的是,我却在后来听到了一首在《无耻混蛋 (Inglourious Basterds)》中使用过却没有收录到原声专辑的歌曲——《阿尔及尔战争 (The Battle of Algiers)》主题曲。

在正式曲目演绎结束后,莫里科内先生三次返场,和之前每次曲目间歇一样,每次都伴随着数分钟长的掌声。老先生也从他的指挥椅上站起来,返身和观众致意。先前在看他于 2007 年获颁奥斯卡荣誉奖和 2016 年获颁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奖的致辞时就注意到,老先生并不熟悉英语;所以从头至尾,除了鞠躬,他和我们交流的唯一手段就是他的音乐。他也没有回应观众中有人喊出的“生日快乐”,也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他一直沉浸在如何演绎音乐中。我注意到他的乐谱封面用不同的颜色标示,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和乐团的交流方式,毕竟曲目顺序和后来的返场都有不小的随机性。此外,我还注意到,在舞台后部不时有一位副指挥在指挥两个合唱团,兴许是舞台的缘故,身在后排很难看见坐在指挥椅上的莫里科内先生。

我之前也提到过,在 RTÉ 的采访中他就表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在爱尔兰演出,直到我拿到票的时候才看到这次演出在票面上就被标明是莫里科内的爱尔兰告别演出。也许日后还有机会去意大利看他的演出,但是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次呢?想到这里,我在现场看到了有售卖莫里科内本人签名的自传《生命的乐谱 (Life Notes)》的摊位,便为自己买了一本,作为这次音乐会的永久纪念。

回家的路上,在回味着稍早前的音乐会的同时,还在思考:下一个我喜爱的、来爱尔兰演出的作曲家,会是谁呢?